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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点】“亚细亚之魂——关于亚洲艺术的今天和未来”

2015-07-23 16:11:48 来源:雅昌艺术网博客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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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次我受韩国策展方之邀,谈谈关于亚洲艺术的今天和未来,这一命题如此之大以致难以表述。我认为个人、特别是艺术家都是十分渺小的,也许美术史学家、理论家们更有能力综合各种资源来融合这样一个庞大的、雄伟的,对于亚洲艺术家而言都极具意义的一个话题。作为个人艺术家,在此我只能聊及自己的个人感受。

  在许多文化领域中,今天的亚洲总会谈亚洲的问题,就像今天的欧洲也会谈欧洲的问题一样,但亚洲的话题不是孤立存在的,是对应美洲、欧洲和全球的话题。这样的话题在中国常常被提及,因为中国艺术界一直在讨论中国的当代艺术与世界艺术的关系:中国的当代艺术如何被西方接受?怎样的展览、怎样的艺术家、怎样的风格才能被西方接受,或者说才能代表中国的艺术?每当出现这样的话题,艺术家只能感到巨大的困惑,因为艺术家本人很难从一个单纯的思考中诞生自己的风格,相当多的实践是来源于创造本质的感受,很难从一个理论化的角度中疏理这么大的一个关系,当然这样的关系肯定会在创作实践中有所思考。当我不能回答这么巨大的问题的时候,我想谈谈我作为一个中国艺术家走到今天所感到困惑的一些阶段。

 

  现今中国艺术界,生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艺术家正是最核心和主流的群体,我本人即属于六十年代。包括在大学期间和年轻时代,我经常会思考自己的创作是否现代、是否引起别人的关注,我的风格是怎样的?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像我们这一代人所有借鉴的艺术图示大部分来源于西方,我们毫不犹豫地拥抱着西方的现代文明、现代艺术、现代艺术思潮。我们如饥似渴,不断地以自己的实践来对应西方的理论和西方大师笔下的名作,我们以向他们靠近、学习为荣。那个时候,自己最初的作品也诞生于这样的思考之中。但是,艺术之所以神奇就在于只要实践就会有所感悟,就会对使用的工具、表达的材料产生深切的外人不知自己却能切肤的感受,你会对应自己的感受,逐渐在创作中有所改变。随着主题的不断深入,随着对世界的不断认识,我们自己的作品风格也在慢慢产生变化。

  最初我是用材料来绘画的,就是世界艺术史上说的“无形式主义绘画”。西方的塔皮埃斯、丰塔纳对我的影响非常大,当然在他们之前还有杜尚、毕加索,有我们耳熟能详的无数大师。那个时候我们忽略了回头看,我们所有的眼光和热情都是向外的,这一点确实也很重要。以我的创作经历而言,如果没有当时那种飞蛾扑火般的向外、接纳和实践,今天如此多艺术家如此多实践所产生的艺术的丰富性就不一定能够诞生。但是,在不断创作的过程中,艺术家的感受、对自身的要求与提高也总是与不断产生的困惑相交织,尤其是如何对待自己的风格与表达。所有的这一切,最终都会在作品中有所反应。我很庆幸自己在创作绘画的同时也在从事另一种艺术形式的创作,那就是中国最古老且伟大的一个艺术门类——陶瓷。

  在陶瓷的创作之中,通过对技术及材料的感知,我逐渐体会到了中国传统文明之中,对手艺、造器,对自然对宇宙的一种认知观。在这缓慢的劳作之中,接近本源的过程中,我的精神和灵魂感到了极大地震撼,也在长期研究陶瓷工艺、记录陶瓷历史的过程中得到了洗礼和升华。当然,这种转变也来自于当下不断追随先进文明的时代,来自于世界范围内的更多交流、更多通讯、更多对彼此的了解和探究的包容。我在学生时代只能于课本、印刷品中得见的大师作品,今天可以去世界各地亲眼目睹。这种交流越多,越让我更多回归到了自己灵魂深处所追慕的对待艺术的核心认识,也由此引来更大的困惑:绘画是观念重要,还是技巧重要?是艺术表达重要,还是个人的语言符号重要?是我们的切身感受重要,还是观众、评论家、收藏家的看法重要?艺术是愉悦于人的,还是给人类提出问题的?

  艺术是启迪还是给出判断?所有的问题都有两方面的理解和答案,当我向着一个方向去实践的时候,另一个方向的声音就越来越强大。面对这些困惑我们在不断思考,但创作从未停歇,创作与思考的关系就是在这样在复杂、困惑、愉悦、冲撞,充满激情又自然而然且十分享受的过程中前进。当然,在这样充满困惑且不断尝试的过程中,自己的作品也呈现出多种状态:有装置、有雕塑、有容器,有实用、有观赏,也有纯粹的装饰;有油画,也有水墨,有综合材料;有为了悦人的,也有只为悦己的,还有一些观念性强烈的作品……也许正是这样触及多门类、跨种类,通过旅行、冥想、研究、写作感受手中的材料、尊重自我的心情,加之不断地思考,才逐渐让我越来越享受手中的工作,享受自己创作的心情,享受与材料打交道时愉悦的契合。这种美妙越来越成为我创作中的核心。偶一回头,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思考哪些是当代、前卫或者传统,东方人如何接受、西方人如何接受、自己又如何接受的时候和过程中,我的作品却积累了巨大的数量,在这数量中也开始有了自己的面貌,也让我开始越来越坚信:创作中最伟大的核心是如何尊重你内心的真实。

  今天的亚洲艺术其实已经非常丰富多彩,其中也不乏有引领过世界艺术或者一直处在前列的重要艺术家。这种艺术的丰富多彩与瞬息万变,其实放远来看,相较之人们生活的变化、沟通的变化、信息的瞬间全球化等,并不更令人惊讶。艺术的核心是求异而非求同,但是不管如何求异,所有的艺术形式所关心和研究的方向是一致的,那就是面向未知和探究真理。

  亚洲拥有全世界在区域文化里最独有的、丰富古老的手工艺文化,从这一点上说,亚洲艺术中对技巧、对物质的理解是有很大优势的。在装饰语言上,亚洲也是非常有成就且值得自豪的区域,而带有装饰性倾向的本身就是艺术的核心表达的方式之一。亚洲的传统艺术不是直白地表达一个概念,不是口号也不是直接地回应一个问题,亚洲所有的艺术都如诗歌般优美,将人的情感转化为看得见的具有韵律的通感。这种转化的方式需要更深的教养和更含蓄的情感,控制最为精湛的手艺和激情才能做到。这种向内的挖掘,同时又表达地很含蓄的艺术方式,在今天一定会遇到像西方的强势艺术的巨大冲击,那种直接表达在今天的当代艺术中也是主流的一种方式。不论我们是否愿意接受,在近代史上,亚洲是落后于欧美的,连带着这种落后,也反应在对文化的认知上。我们习惯了接受西方艺术和文化的方式,我们的美术史、艺术理论者、艺术实践者也在不断向西方学习,并确实有所作为。当这种交流变得越来越频繁的时候,一个疑问开始出现:亚洲的声音在哪里?中国的声音在哪里?韩国、日本的声音在哪里?这种自然而然的疑问也就成为了近三十年来整个亚洲艺术所面临的共同话题。在这种融合交流中,亚洲的许多艺术家已经做出了杰出贡献。像韩国的白南准这样活跃在当今世界艺术舞台上的亚洲艺术家不在少数,中日韩都有。

  其实,随着自己创作实践不断走向内心,我也在反思我们先人同样反思过的一个问题:艺术有先进之言吗?此次我在法国参观拉斯科洞窟和史前人类博物馆,那几千甚至几万余年前的艺术无论从形色光影和雕刻的角度、工艺手法、借助自然的形态方式,它们覆盖的层次所造成的空间感,绘画者通过用嘴嚼颜色喷在岩层上的方式,以及他们对待形体、对待刻度的精准把握和生动性的传达,到今天仍然震撼人心。甚至是原始人创造的工具,如果在今天放大来看,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现代雕塑。面对这些震撼人心的艺术作品,我们能否用先进或者落后来衡量?所有的这些形态和物件在震撼我们的同时,更引起人们的思考:他们那个时候其实并没有什么样的观念和思想认为这是一个流派,这会影响着后人,他们可能很单纯地、特别是在工具的制造上,只是为了生活的方便,但是在今天,这成了极为震撼我心灵的艺术形式。一旦不去思考先进或者落后,不再去拥抱西方或者拥抱东方,只把它视作文化、视作艺术,只是尊重自己的内心感受,追随自己的情感,表达最无微不至的呵护与倾听……可能此时,作为艺术家的你,已经是这个时代最先进的成员之一。

  亚洲的话题永远不会停止,无论是今天的亚洲还是未来更为团结强大的亚洲,这个话题是永远存在的,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谈论艺术的时候,都会有一个区域来进行划分,这样才能把一个话题表述清楚。如果说今天亚洲绘画和艺术的话题,我认为更应该去关心的并不是艺术家,而是亚洲的艺术史学家、理论家和策展人。其实,亚洲艺术所面对的话题是全球人类共同面对的话题。前几天我见到了一张冥王星的图片,这对我的刺激和影响非常巨大,此前,我也关注了另一条新闻:美国发射的航天器飞出了太阳系。这两个消息对我的震撼是无与伦比的,我们无法想象人类可以探索那样无垠的宇宙,且那么多科学家为此的激情付出,只是为了满足人类探索未知的好奇,那仿若是人类的希望所触及的无限遥远带来了最具诗意的伟大回馈。实际上艺术也如此,对于艺术家的真正核心,是所有的艺术门类都在于不断展示他的好奇,是他对未知和新形式的好奇与表达,而这所有的表达都是不同的。我们每个人都很鲜活,我们所处的时代都不一样,同一个时代每个人的生活环境、经历、阅历、情感包括肌体自身的状态都不一样……是这些不一样让人类丰富多彩,让每一个个体都得到巨大尊重。我们把每一个人的个体都做到最好,把尊重自我的感受真切地通过作品呈现出来,这才是艺术的魅力!这是全球艺术的共同话题,而非仅仅亚洲的话题。

  策展人要求谈“亚细亚之魂”这个主题虽我不能及但实在是重要,在中国,魂是一切事物的核心,甚至是在肌体和生命之上的核心,可魂又是无形和难于言说的,我们常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那亚洲的魂一定是与亚洲的地理、气候、民族、宗教、传统、文化、人口、风俗等等密切相关,亚洲还要面对亚洲的问题,这也决定了艺术表达必然与欧美不完全一样。我认为亚洲的艺术在当下正处于最充满生机、最让我们激动的时期:丰富多彩、各种表达形式共存、令人欣喜地不断探索,此外,我们还有追随的目标,我们还觉得有距离;我们并没有脱离传统,也并没有把自己的行为和艺术方式当作标准让别人接受,步入所谓的“艺术成熟期”。这恰恰是我认为艺术最伟大、最有活力的阶段,当文化艺术成为标准被人追随的时候,实际上应该重新启航。所以,我们一直处在这个鲜活地融入世界和世界其他艺术家共同表达的这样一个时期,是亚洲不可多得的艺术生机勃勃的时期,对中日韩都是这样,我们用好这个鲜活的时期,用好我们自己独特看世界的角度,这才是真正亚洲艺术的未来。

  (2015年7月15日,白明记于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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